从1989年在内蒙古临河县的那家“黄土坡风味小吃店”起家,贾国龙开过酒吧,卖过海鲜、火锅,做过美食广 场。他所染指过的餐饮品类十分庞杂,但真正做成全国性品牌的只有西贝莜面村。因食材主要产自西北地区,贾国龙把西贝定位成西北菜系。
现在,西贝已经是在全国拥有50多家门店的连锁品牌,以每年新增10多家店的速度扩张。如果按时下流行的等位人数指标来衡量西贝,它绝不输阵,甚至在北京的非商业繁华区,排长队都是平常景象。2011年,西贝的收入首次突破10亿元。
但是目前,处于餐饮行业统治地位的依然是川菜、湘菜和火锅等主流菜系,只要稍加留意商业繁华地区的中餐连锁品牌,无一不是主流菜系,其中不乏乡村基、湘鄂情这样的上市公司。相比之下,西贝显得孤立而单薄。
西贝的前十年是在打造一个餐饮连锁品牌,而当西贝的品牌立起来之后,它所承担的使命变成开创一个菜系。因为只有当西北菜逐渐成为人们就餐时的主动选择之一,西贝所能拥抱的市场才会无限放大。这是贾国龙现在的商业逻辑,也是今后发展的路线图。
从边缘走向主流
西贝莜面村亚运村二店,位于辛店路,亚运新新家园北侧,紧贴北京北五环路。从北苑路大屯出口开始,西贝莜面村的路引指示牌就出现了,顺着标识前行, 拐两个弯,掩映在一片白杨林后的二层建筑就是西贝的店面。这原本是某部队要出租的一块地,被贾国龙知道后,就租了下来。很快,一排散发着西北民间气息的现 代窑洞拔地而起。
此地,不是商业繁华区,没有直达的公共交通工具,只能打车或开车过来。有人说:“给我金子也不会去那儿开店,太偏了”。就连贾国龙也承认,西贝隐蔽在里面,能见度有点差。
但是,这个店的生意却极好,中午和晚上的散台座无虚席,汽车塞满了门前的白杨林间隙。这里每天的客流都在1000人左右,周末上座率100%,工作日也能达到80%,基本都是回头客。
“我不了解为什么人们都去西贝莜面村,但是据我的观察,去西贝的好多人都有车。说明他找到了一个很有力的人群,经济支付能力很强。然后他又做了一个 大店,只要能满足客流,大店的租金可不一定比小店贵,因为地方又偏又大,可能租不出去。这恰恰是他成功的地方。”兰馨亚洲投资集团董事总经理李煌说。
六里桥店在2001年开业的时候,并不被人看好。贾国龙却不以为然。他觉得楼的看面非常大,立起来的广告牌醒目;之前是一家超市,所以里面的空间很 好利用,加上接近100个停车位,他判断这是个好地方。贾国龙一口气把整栋楼都租下来,一、二、三层和地下半层做饭店,差不多有5千多平米,四层用作办 公。开业后,日均流水就达到8万块。去年因为客人反映车位紧张,还新辟出一块地方用作停车场。目前,这是西贝在北京规模最大的一家店。
边缘大店有几个特征:交通方便,楼的看面大,空间结构便于利用;每5个餐位配备1个停车位;包间占到近70%——西贝六里桥店有一多半是包间,而同样开在上海商场里的店,则全是散台,没有一个包间。
另外,边缘开大店一个非常明显的优势就是租金低、涨幅也低。六里桥店开业的时候,每天每平米的租金是1元,租期10年。到期后,西贝续租的价格是1.5元。相比其他地段,这个涨幅不算很高。
此外,高消费人群的住所日渐远离市区的趋势,也打消了贾国龙对客流来源的顾虑:“他们下了班都得回家,晚餐这顿饭是重点。和家人、朋友一起吃,或者招待。边缘大店只要开在交通要道上就可以,周边有大的住宅区。”
西贝通过几个指标考核客流:一个座位一天创造的收入,一个人一天创造的收入以及一平方米创造的销售。比如,西贝要求一个座位每天的销售额不能低于100元,平均值在100到150元之间,最高值是200元,在上海店。目前,整个西贝每个座位每月创造的收入是1.5万元。
而且相比翻台率,贾国龙更看重上座率:“4个位子的餐桌,坐4个人,上座率就是100%。坐1个人上座率就是25%,如果每一次坐一个人,翻4次台才能够达到100%。”
贾国龙还长于盘活死店。已有的60家店,一半是从别人手里接过来的,有的甚至已经被转手了三四次。北京的六里桥、亚运村、颐和园、双井店等,天津以及深圳的分店,都是如此。
这会逐渐成为西贝以后选址的主流方式。因为以前没有开过餐厅的店面变得稀缺,尤其是在繁华地段。已有的餐饮品牌,一部分生意火爆,一部分开得很差也就歇业了,还有一大批的店在贾国龙看来是鸡肋,不死不活。这种店往往是他主动猎取的目标,而且谈判的成功率一般都比较高。
1999年,贾国龙初到北京开店时,就秉持边缘理论——边缘菜系,在边缘开大店。不管是最早的内蒙古地方菜,还是后来专注做西北菜,他都自认是非主 流菜系,甚至偏门。西北菜能否走出边缘,被主流所接纳,这对于西贝莜面村来说意义重大。放眼餐饮界,趋之若鹜的创业者涌入川菜、湘菜、火锅等热门菜系。而 西贝是仅有的一家专门打出西北菜招牌的连锁餐厅。
“西北菜是有这个机会的。”贾国龙说,“西贝做的西北菜有一些独特的主张,我们现在强调使用天然食材,因为西北地域辽阔,能出产优质的农产品。”草原的牛羊肉、乡野的五谷杂粮,是他们为自己的食材所贴的标签。
“我们有一个经验,就是西贝其实救过好多人:经常遇到一家店换了四个品牌,换一个死一个,结果西贝进去以后活了,这家店也活了,而且非常火。真的是 因为西贝管理比他们强吗?真的是因为西贝比他们的服务更好、更加好吃?我觉得不是,关键是一个新模式进入了。”贾国龙说,“我们现在开的店,有一半就是接 了别人的旧店,这些店以前也是餐厅,我们进去就活了。北京的六里桥店、定慧寺店、亚运村店、亦庄店,还有双井店,全是别人开的餐店,都是他们开不下去转给 我们,为什么我们进去就好了呢?可能有人说是我们管理好,这我不承认。我们接的好多店,别人的管理也非常好,别人的菜也不难吃,但是他在那个市场里面过剩 了,或者他不够新颖,于是他就没有做下去。”
李煌有个观点:真正能走遍天下的美食,更多的是契合了人们生活方式的改变,口味是排在第二位的。而人对健康会有一定程度的诉求,所以会改变对口味的影响。
西贝强调食材健康,烹饪的过程中不使用任何添加剂,直捣令人谈虎色变的食品安全问题。饕餮(北京)管理咨询有限公司总经理李云义与贾国龙是相识10 年的朋友,且一直有业务往来。他说:“贾国龙赶上了一拨儿吃健康营养、吃绿色食品的热潮。那时候铺天盖地都是讲绿色食品,小肥羊、小尾羊也是打着绿色健康 的招牌,同一拨儿起来的。现在出现这么多食品安全隐患,又把他推向了市场。”
所以,在李煌看来,西贝一定有适合它的市场:“这几年餐饮的需求会有所波动。比如2001年的时候,沸腾鱼乡所有的店面都需要排队,现在很多店面都已经关了。餐饮会有一定的时代性。”
西贝所做的西北菜是否能赶上自己的时代,还要突破一个问题,即中餐的标准化。李煌说:“烹饪标准化不在于有多难,关键在于取舍。如果你要做正餐的标准化,你能够做到什么程度?”他的观点是,站在经营者的角度,应该尽量缩短菜单的长度;其次也要有意识地控制实际做法和工艺。
这点贾国龙深以为然。按照他的想法,以后西贝专注做西北菜,而西北菜以烤、炖、煮、烩、焖居多,炒的做法少。前几种做法的标准化相对容易,而炒菜的 标准化比较有难度,只能在前端配料上下点功夫。所以贾国龙把西贝的炒菜比例进行了压缩,120道菜的总菜单,炒菜的总比例不超过20道。这种可检验、可复 制的烹饪方法更利于被传播。李煌说,西贝将来开到100家店应该没有问题。
从县城出发
李云义说,西贝能有现在的规模,完全在于贾国龙的坚持。1999年来北京之前,他在内蒙古临河县已经开了10多年的餐厅,是一名资深玩家。
1988年,正在大连水产学院读大二的贾国龙选择了退学,因为他多年来一直被神经衰弱折磨着。从高二开始,贾国龙的世界便为排球所挤占,为中国女排几连冠掀起的热潮所裹挟,还曾任校队的主力二传。在升学压力和排球引力的双重夹击下,他整夜睡不着觉,中途还休学了半年。
进入大连水产学院,他觉得自己在学习这条道路上大势已去,便经常跑去听讲座和报告,资本主义、萨特、弗洛伊德……贾国龙听得热血沸腾。那是中国自由化思潮的发热时期,“用政府的话就是泛滥”。但贾国龙又迷上了做生意。
一种“大重九”牌香烟被临河人视为名牌,在大连市面上却随处可见。放寒假的时候,贾国龙跟几个同学凑钱发回老家几大箱,赶上过年,大重九很快脱销。一盒烟的进价是4毛9分钱,回到临河卖1块。那一趟买卖,他们挣了好几百。
退学以后,母亲和姐姐分别拿出3700元和1800元资助他做生意。贾国龙跑到石家庄,发现当地的小商品很丰富,而且很便宜。于是他开始从石家庄贩 卖小商品回内蒙古,从中赚取差价。一张2分钱的明信片在内蒙古大学里可卖到1毛钱;一个衣服挂钩的进价是6毛,拿到宿舍,学生用20斤全国粮票或30斤地 方粮票交换,贾国龙再把这些粮票折换成现金,一个衣服挂钩的价值就陡增到6块。几个月下来,贾国龙成了那个时代的“万元户”。
尽管利润诱人,但贾国龙不太喜欢这种东奔西跑的小生意。1989年10月,他拿出3000元,在临河开了一家“黄土坡风味小吃店”。一间20多平米的小店,摆着12个座位,只有一个厨师和一个服务员。生意好的时候,一天能卖到100块。
不久,贾国龙改在对面开西贝酒吧。他像个爱好涂鸦的梦想家,在餐厅装修上挥金如土。临河第一次出现壁纸、进口仿木地板。当地人伸脚进去,以为到了国 外。西贝酒吧一开始卖洋酒、鸡尾酒,客人却要喝二锅头。应客人要求不断调整,最后西贝酒吧卖得最火的产品变成了砂锅面片,贾国龙干脆做成了中餐馆。回想起 那段创业经历,他说:“其实就是跟着市场变化而快速变化。”
此后,贾国龙开始在临河餐饮业大展拳脚,承包爱丽格斯西餐厅,开火锅城,做小吃广场。就在生意做得顺风顺水的时候,贾国龙却萌生逃离餐饮的念头。他 不爱喝酒,除了朋友聚会从不陪客人喝酒,直到现在也不允许西贝的经理陪酒。所以,他不愿忍受官员喝醉之后,攥着他的手不放使劲套近乎,或者结账的时候要求 签字赊账或打折。因为要不回来赊账,他甚至跟人动过手。
他果真离开了,跑到当地一家正在改制的酿酒工厂当销售经理,还拿出3万块入股,最后发现“这是一个令人更讨厌的行业”。3个月后,贾国龙又回到了餐饮。之后,就没再想过离开餐饮。
1995年和1996年,贾国龙经历了创业以来的第一个小高潮,生意好到让他觉得临河太小:“在外面上过学,又全国到处跑,心思就活了,就想往外走。”
他先把第一脚伸向了北京,这一年,他28岁。经朋友介绍,贾国龙来到西四附近的金王子酒店谋求差事。他不为钱财,只想借此机会考察市场。这家酒店当 时还属于国营性质,贾国龙花800多块给负责人送了套茶具,还是没能如愿得到一份工作:“我看得出来,她对我不太信任。她去过临河,觉得我是小地方来 的。”
这时,一个朋友的电话把贾国龙带到了深圳——一间很豪华但不景气的海鲜酒楼转让给了他们。“我从没想到能一步到位做那么好的酒楼。”贾国龙毫不犹豫地挥师南下,从内蒙古大饭店(当时被香港人管理,所以有几名海鲜厨师)花重金请来几名海鲜厨师。
虽然有人提醒他,这些厨师的手法太老,在深圳卖海鲜,还是要从当地请人。但贾国龙不服气,也因为在当地没资源,所以没听进去劝。他一面鼓励厨师学 习,一面从内蒙带去几个歌手,兼卖几道内蒙菜,红扒、驼掌、莜面等。李云义说,贾国龙一直有一种故乡情结,现在西贝的很多厨师都是他从老家带出来的,而且 跳槽的人不多,他每次去都是些熟面孔,“他们对贾国龙死心塌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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