多年前,陈佩斯因小品一炮走红,他锃亮的光头、土得掉渣的衣着、夸张的表情和动作,常让观众笑破肚皮。他天生是演丑角的料,爱思考、不炒作,从未传出什么绯闻和负面消息,这是观众喜欢他的重要原因。
尤其在表演了小品《吃面条》后,无数个商业演出邀请令他应接不暇,忙碌中,他让在医院做护士的妻子王燕玲辞了职。那时的陈佩斯特别自信,觉得自己是赚大钱的料,再加上王燕玲当时刚怀孕,于是她就回家做起了全职太太。
陈佩斯“走穴”的收入拿回家全部交给妻子。王燕玲专门开了个账户,收到一笔钱就往银行存一次,尽职尽责。
1998年,陈佩斯成立了自己的影视制作公司,先后投资500多万拍摄了《父子老爷车》、《太后吉祥》和《好汉三条半》。但这些电影都叫好不叫座,一部接一部亏损,曾经颇为可观的账户日渐枯竭。
为了维持公司的正常运转,陈佩斯只得继续四处走穴,用赚来的出场费支撑公司的运营。即便如此,发薪日还是一推再推。于是员工接连辞职,到最后,一个不小的影视公司,连财务都不剩一个。王燕玲不得不出来工作,成了公司不拿薪水的出纳。
陈佩斯走穴的出场费,还是像以前一样全部交给她,她再把这笔钱分成若干份,房租、水电、电话、薪酬……一点一点将它们用在刀刃上。
有时回到家里,王燕玲还拿个计算器按来按去,皱着眉头想办法拆东墙补西墙。这时候,陈佩斯就抱着女儿偷偷溜出去,他觉得很惭愧,本来是计划让太太做个什么都不愁的享福女人的,没想到她最后却成了白打工的劳动力。
不久后,与央视的一起版权官司,将陈佩斯彻底逼到了绝境。
1999年初,陈佩斯发现央视下属的中国国际电视总公司,擅自出版并发行了他和朱时茂创作并表演的《吃面条》、《拍电影》、《警察与小偷》等八个小品的VCD光盘。两人通过登门、打电话和去函等方式寻求解决办法未果,无奈之下诉诸法律。官司尘埃落定后,陈佩斯拿到了16万余元的侵权赔偿金。
可他万万没有想到的是,这起官司经一些媒体夸大报道后,被演绎成沸沸扬扬的“央视封杀风波”,直接导致原被告双方矛盾激化。几乎在一夜之间,各个电视台和演出单位就不再追捧他了,他再也接不到任何与广电系统有关的商业演出邀请。没了商演的收入维系,影视公司只能宣布倒闭。
那时,正逢陈佩斯的女儿小学一年级下学期缴费,280块钱,但陈佩斯掏遍口袋,身上只有147块钱,只能灰溜溜地背着女儿回家去找王燕玲拿钱。从一个人撑起一个公司到连女儿的学费都掏不出,这种高台跳水的失落感让他黯然泪下。
陈佩斯承认自己那阵子是彻底绝望了。他跟打小就认识的几个胡同串子朋友,整天在一起抽烟喝酒贫嘴贱舌地瞎侃,每天都喝得醉醺醺地回家。
王燕玲安慰丈夫:“天无绝人之路。你和我都有一双勤劳的手,一颗聪明的脑袋,还能饿死不成?”
1999年“五一”期间,王燕玲拉着丈夫到郊外散心。陈佩斯开着那辆又老又旧的“桑塔纳”,心里很是伤感:同时出道的众多朋友早几年都换车了,不是奔驰就是宝马,有人还开上了“悍马”,只有他还开着拿不出手的旧“桑塔纳”……
在妻子的引导下,他们的车开进了北京延庆县井庄镇西三叉村。下车后,王燕玲沉吟片刻,从包里拿出一份承包合同,指着眼前的一大片荒山告诉陈佩斯:
“一直没有告诉你,早在去年,我就用多年积攒的70余万私房钱承包了1万亩荒山,承包期为50年。居安思危,就是为今天留一条退路。”陈佩斯愣住了。
1998年,正是陈佩斯事业最红火的时候。他无论如何都不会想到,妻子会在那时买荒山留退路。
“我嫁给你十多年,太了解你。你有无人企及的才华,但也有致命的弱点。演小品谁也比不了你,但开影视公司你绝对操作不了,经营管理、商业化操作……所有这些你都不懂。”王燕玲说。
陈佩斯站在寂静无人的山头上,忍不住泪流满面。王燕玲等他哭够了又接着说:“从明天起,和我一起上山,扛着锄头到这里当山民。”
就这样,本以为一无所有的陈佩斯在绝望中看到了一线希望。两口子把女儿交给爷爷奶奶照顾,成了一对农民夫妻。
两人在山上建了两间木头房子,一间是厨房一间是卧室。卧室旁边的地上挖了个大坑,里面埋上一口大水缸,外面再用芦苇条一围,就是个露天厕所了。平时王燕玲去上厕所,陈佩斯就在厕所门口为她把风。遇上下雨的时候,两口子一个在厕所里面,另一个就在厕所外面把手伸得长长地帮对方打伞。
厨房里没有煤气,也没有煤,漫山遍野的枯枝败叶是唯一的燃料。每天早上起来,夫妻俩一人背个大背瘘,捡满一背瘘的落叶树枝回来生火。为了节约燃料,他们早已没有了几菜一汤的饮食习惯,每天吃的是独创的“菜饭”——肉、菜、油盐酱醋,加上米混在一锅煮熟。每天早上煮一锅,中午晚上要吃的时候热一下,就是一天的伙食。
随着招来的工人陆续上山,垦荒工作就此开始。除杂草、搬石头、挖树坑,陈佩斯和王燕玲租货车运来买好的侧柏、苹果和石榴等树苗,赶季节争分夺秒地种下。每天早上天刚蒙蒙亮,两口子就穿着深筒套靴出门巡山,一人手里拿一根棍子拨打前面的草丛,防止有蛇伤人。一万亩的荒山,从头到尾走下来得要七八个小时,中间还得观察是否缺水,有没有病虫害。
陈佩斯夫妻俩的衣着打扮尽量“本土化”,他们向山民隐瞒了真实身份,只说自己是天津城里的一对下岗职工。
有一天,一个山民在劳作之余,盯着陈佩斯看了一会儿,说:“我看你跟电视上的那个‘陈小二’长得很像,你要进城去演小品,准能吓住真的陈佩斯!”陈佩斯一看要穿帮,赶紧哈哈大笑,说:“我是‘陈小二’就不会带着老婆承包这片荒山了,多苦呀!”陈佩斯说得推心置腹,加上一身村民打扮,满身土、满脸的落魄表情,山民也没有生疑。
天道酬勤转眼间两年过去了,小树长高了一大截,昔日光秃秃的荒山也变成了万亩绿色的林海。山林中甚至还出现了野猪、狍子和狐狸等动物,以及多种鸟类。
此时的陈佩斯和王燕玲再也看不出是城里人了。肤质像山上的石头一样粗糙,那些长满尖刺的荆棘,他们可以轻而易举地一把抓起来,手掌和手指有了一层厚厚的老茧。陈佩斯招牌式的光头也不复存在了,长出了寸许的头发,乍看上去,就是一个标准的农民。
付出终于得到了回报,速成的经济型树种变成了抢手的木料,果树也开始挂果,收购的货车开到了山脚。两年的付出,为陈佩斯夫妇换得的利润是——30万元。
危机得到缓解后,陈佩斯又不安分起来,他始终觉得自己是个演员。最了解他的莫过于妻子王燕玲,她把30万存款和以前买荒山剩下的5万块钱一起给了陈佩斯,告诉他,这是重开影视制作公司的首笔资金,她让陈佩斯放心去打拼,赚不赚钱都不要紧,只要不背债就行。她会继续守在山上,保证每年的稳定收益,给这个家一个稳定的大后方。
影视制作公司重新挂牌,陈佩斯恢复了当年锃光瓦亮的光头,他开始联系以前的朋友与合作伙伴,打算甩开膀子大干一场。因为与央视的关系始终没有缓解,——做话剧。
话剧是冷门,吸引不到投资是最大的问题。陈佩斯那阵开着一辆借来的北京吉普,满北京联系投资方,碰了无数的软钉子,一无所获。既然没人投资,那就自己投资吧。王燕玲给陈佩斯的35万元变成了l万元,剩下的34万全部被投进了话剧《托儿》。这绝对是孤注一掷的一锤子买卖,一旦砸了,就血本无归。
天道酬勤,《托儿》在长安大戏院的首场上座率就高达95%,在北京连演10场后,陈佩斯带着《托儿》开始了全国巡演。当《托儿》的第30场演出结束后,就已经收回了全部投资。
因为有了《托儿》的丰厚利润作为资金,随后推出的《亲戚朋友好算账》和《阳台》等也都获得了空前的成功。支付完所有的开支和薪酬后,陈佩斯的账户又奇迹般地从当初的35万元,变成了2000万。
2008年他又创作了话剧《阿斗》在北京上演,叫好又叫座。这标志着他已经从小品演员成功的转为话剧明星。
随后他开始国内巡演,上海、杭州、南京等地都取得了辉煌的票房。
2010年,陈佩斯自编自导的话剧《老宅》在北京BTV大剧院上演,再次引起轰动,随后又开始了他的国内巡演(上海、成都等地)。
至此,陈佩斯10年沉寂之迷结束。
2011年11月,陈佩斯出席了“2011北京喜剧艺术节”的启动仪式。在喜剧节启动仪式上,陈佩斯被问及是否重登春晚舞台时表示,“我回不去了,不能回到襁褓中去,时光不能倒流。”他透露,此前确实接到春晚导演的邀约短信,但因为“没有档期”而婉拒。2012年,陈佩斯再次拒绝2013年央视春晚节目组的邀请。现在,2015年的春晚筹备工作已经开启,不知道我们以后还能不能看到陈佩斯再站到春晚的舞台上,或许他的精彩演出带给全中国千千万万家庭的欢声笑语只能成为经典,留在人们的回忆中。
著名艺术评论家殷谦评价道:陈佩斯是一位真正意义上的艺术家,他把为他人艺术当作自己的一种责任,是因为他有着对苦难的敏感和对残缺的不满,有着与底层的‘小人物’站在一起的勇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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