刷单工厂地下产业链大起底

　　在中国，刷单是电商行业不少卖家的“潜规则”。依附一些网购凭条，近几年已经形成不少规模庞大的刷单组织，刷单工厂。每当接到刷单指令，经过培训的、成千上万的刷手会蜂拥出动，他们煞有介事地购物、确认收货、给出好评。这些刷单工厂已形成完整产业链。

 

　　4月27日，“爱尚鲜花”在招股书自曝曾三年刷单26万笔，其中，2015年刷单量占当期总订单量的42.02%，几乎一半业绩都是靠“刷”出来的。

 

　　这并不是个案，在中国，刷单是电商行业不少卖家的“潜规则”。记者调查发现，依附一些网购平台，近几年形成不少规模庞大的刷单组织，人数少则几十数百人，多则数千人，他们隐身于各大语音平台，一些网店的好评和高销量依靠他们组建的刷单工厂完成，这些刷单工厂已形成完整产业链。

 

　　一名见证国内网购从无到有、再到发展壮大的电商卖家坦言，刷单降低了消费者对电商整个行业的不信任感，“刷单看似是对交易额的注水，实则是对电商和自有品牌的自毁。”

 

　　暗语

 

　　“没有标明的话，一般按暗语来”

 

　　暗语要求刷手货比2家，每家停留1分钟，浏览5分钟，有些还要假聊5月15日深夜，看着自己店铺里商品的个位数销量，淘宝商家陈青（化名）睡不着了，他打开IS语音，进入180刷单频道。“刷一单5至7元”，此时已近23点，频道里喊麦声、音乐声不绝于耳。

 

　　这样热闹的场景，每天9点至23点，都会在IS语音180频道（以下简称IS180）上演。

 

　　“没有标明的话，一般按暗语来。”在平台做了近一年的刷手，大学生王磊（化名）对刷单已是轻车熟路。

 

　　“垫付单，有做单的吗？”5月15日，IS180放单信息一条条弹出，频道主持人不断提醒刷手做单。陈青和其他淘宝商家们抢着“麦序”找人刷单。

 

　　商家之间通常的暗语为“11522”。王磊解释说，暗语翻译过来就是要求刷手货比2家，每家停留1分钟，刷单主宝贝浏览5分钟，两个副宝贝各浏览2分钟。有些还要假聊，模拟真实的购物场景。一般接一单不到二十分钟，6元钱就挣到了手。

 

　　为了满足商家提出的淘宝号不同等级的要求，王磊用不同的手机号和QQ号注册了6个淘宝账号，并向同学借用了十多个。他做过统计，从3月到5月，他为200多家商家刷过单。

 

　　会费

 

　　8万人活跃平台 会费近千万

 

　　“赚不到多少钱，高收入不过是平台拉人入会的说辞”

 

　　如今，想要进IS180刷单，刷手除了提交详尽的家庭住址、身份证、支付宝等信息，还要交119元会费，个别熟人可减免50元推荐费。

 

　　王燕（化名）是两个孩子的妈妈，每天哄孩子之余，她就到IS180频道里刷单。刚入平台时，她的IS头像是白色，也就是没有任何权限。

 

　　培训中，王燕被告知需连续挂机10天100个小时才可以接单，想要成为普通会员快速接单，要再交80元会费。晋升高级会员，需推荐1人继续交180元。王燕交了80元钱，从普通刷手做起。

 

　　IS180共有37队刷单群。主管们透露，每天大约有8万人活跃在IS180频道，刷手和商家各有4万人。无论商家还是刷手进入频道都要交108元至119元不等的会费，8万人的会费就近千万元。

 

　　11队主管程刚（化名）是平台里的一级红马，他说，要想达到这一级别，至少得推荐30人。在程刚的QQ空间里，晒了不少会员刷单的工资单，“3个小时100多，边玩游戏边赚钱”。

 

　　他举例：专业刷客一个小时可以刷4单，1单6元（保守平均值），一天正常工作8小时，一个月工作22天，月收入能达到4000多元，如果勤快一点，一个月会超过6000元。

 

　　也有一些刷单客反映，在平台刷单赚不到多少钱，高收入不过是平台拉人入会的说辞。

 

　　在IS语音平台，还有其他不同的刷单频道。肖彬（化名）是IS3613频道的小组主管，他的“红马会员”是交了1000多元会费和押金得到的。

 

　　肖彬透露，主管们晒的工资图都是做假表。而所谓普通会员、高级会员、至尊会员，也都是忽悠人交钱的手段。为的是吸引更多的人加入平台。每个组每月要上交给频道的管理费，也都源自会员缴纳的会费和押金。（新京报）■案例5年刷单流水超亿元 累计雇刷手18万人 “蓝天店主网”被关停在央视3·15晚会重点关注电商平台刷单乱象后，职业刷单者的日子越来越不好过了。成都商报记者昨日获悉，2010年成立、刷单流水超过1亿元的刷单炒信平台“蓝天店主网”日前被重庆工商局和阿里巴巴联手关停，其上百万的刷单资金被冻结后，还将面临工商罚款。

 

　　2010年，重庆的杨某夫妇创立了刷单炒信平台“蓝天店主网”。截至案发，多个电商平台的数千卖家参与其中，累计雇佣刷手达18万多人，刷单流水超过1亿元。

 

　　重庆市工商局巴南区分局日前表示，参与“蓝天店主网”交易平台刷单的“卖家”和“买家”同样涉嫌违法，需在3个月内到工商部门接受调查处理，不接受调查的卖家，将没收其滞留的刷单资金，并追加处罚。

 

　　此次“蓝天店主网”关停，源于阿里巴巴平台治理部和工商部门的大力配合。阿里巴巴搜索团队在2016年的一个月时间内，对22万多个刷单卖家处以‘降权’（店铺信息搜不到展示）处罚，另有6000多个卖家直接被封店。

 

　　真相

 

　　刷单商家十有九亏 不少团伙转向诈骗

 

　　在接受调查时，杨某夫妇坦言，刷单5年来，虽然平台流水很高，但市场竞争激烈，加上推广、客服成本上升，已经挣不到什么钱，如今每完成一笔刷单只能挣1、2元。

 

　　一位资深电商人士昨日表示，如今的刷单行业已从2010年的巅峰坠入低谷。“在2010年时，干刷单是能挣钱的。现在很多年流水上千万的刷单平台，都是那会儿起来的。但随着电商平台不断升级打击算法和策略，一单利润现在能维持2%就不错了，参与刷单的商家十有九亏，因刷单赔上百万的也大有人在。”

 

　　但需要引起警惕的是，随着行业利润被挤压，越来越多的刷单团伙正向诈骗发展，不少打着刷单旗号的诈骗团伙，通过QQ群散布刷单广告，待受害人上钩后，推送“刷单”链接，受害人多次支付费用后，嫌疑人便玩起失踪。

 

　　物流企业参与其中？“业内人士一看就明白”

 

　　“四通一达”103家网点被指明码标价参与刷单

 

　　4月19日，太原市小店区不足20平方米的出租屋里，876个空包裹，是山西韵达快递原加盟商张义（化名）在4个月间代收的。

 

　　“很多淘宝店家会通过快递公司或空包网办理‘空包刷单’提高店铺信誉，这已是业内公开的秘密。”张义说，快递公司对于游离于黑白之间的灰色生意早已心知肚明，甚至一些快递公司明码标价推出空包业务，“毕竟不少赚”。

 

　　记者近一个半月的调查，印证了张义的说法。

 

　　从4月19日至5月29日，记者共实地探访或询问了北京、天津、上海、广州、浙江杭州、温州、北京常熟、徐州、福建泉州、河北保定、邢台、山东菏泽、滨州、山西太原等15省市的圆通、中通、申通、百世汇通及韵达的103个快递网点，这些网点均表示可以刷单。

 

　　4月20日，太原韵达快递建南公司又收到了三四十个空包裹。老板孙宇（化名）从一摞空包中拿出一个灰色快递包。

 

　　外包装韵达快递单显示，发件时间是4月13日，发货地广州，收件人信息有姓名和地址，但没有联系电话。签名处手写着“吴代”。快递单上，红色的“已验视”盖章格外显眼。

 

　　“已验视”说明空包已被快递点按正常件收寄，孙宇说这些空包无需派送，直接签收，收集起来只是以备商家发错查找。

 

　　很多做空包裹的快递公司都采用这种形式，有些还会用专门的印章将正常件和空包裹区分开来。业内的人一看就明白，网点代签不配送，但是有完整的物流记录。

 

　　手法2

 

　　“信息流转件” 虚拟包裹不走真实流程

 

　　除了上述真实发货的空包，一种“信息流转件”的空包方式也在快递业内盛行。也就是说，这种虚拟包裹不需要走真实流程，只有快件的工作单号在流转，没有实体货物同步流转。

 

　　快递业内人士透露，“信息流转件”事实上就是快递公司的虚拟交易，卖家只需提供收货地址给快递公司，由快递公司线上操作，整个过程看起来真的有此快件一样。交易地址和投递过程全部能查到。

 

　　这种虚拟交易亦隐藏在空包网站的“空包代发业务”当中。国内一些知名语音平台——IS语音平台中甚至打出了“空包网”广告。

 

　　十余家空包网客服透露，网站上售卖的“空包”分两种。一种是买卖快递单号，仅售几毛钱，这种单号可能被多次出售。一种是真正发出走物流流程的空包裹，价格1到3元不等，网站保证“一单一用”，并向商家提供底单图片。

 

　　中国快递协会原秘书长、永驿物联智库负责人邵钟林认为，要想杜绝这种现象，一方面快递企业和电商要自律，另一方面要加强监管，查处后要严肃处理，对刷单组织者和商家给予有力处罚。否则，即使电商有自己的快递网络，信用体系不断恶化的情况下，也无法避免发空包现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