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17年12月2日88号杂谈:
2010年11月2日联谊报>钱塘听潮
钱夙伟
那次去外地，午后乘长途客车返回。天气炎热，因时间匆忙，又以为上车时有免费的水供应，因此事先没准备水。偏偏那天中餐的菜又咸又辣，口渴得要命。邻座是一个长相和善的中年人，落座后就取出一瓶水，很客气地问我：“要吗？”我大喜，正想接过，却忽然觉得有点不对头，他何以要给我？虽然看上去不像坏人，但知人知面不知心，现实生活中的坏人不是戏剧中的小炉匠座山雕，额头上不会有标记。而且，新闻里说吃陌生人的东西，被迷倒而行窃的已屡见不鲜。如此一想，我不禁一阵紧张，忙说，不，你留着自己喝吧。他说，我还有一瓶呢。我说，谢谢，不过，我倒也不大渴。于是他就拧开盖子，咕咚咕咚地喝起来。
他这一喝，让我有点后悔，实在是太多疑了，看着他享用着清洌的凉水，愈加让我的嗓子几乎有冒烟的感觉。但是既然已说过自己不渴，我也只能装作一点也不渴的样子。心想反正也只有两三个小时，熬熬也就过去了。毕竟安全是最重要的。
却不料，开出不久，这高速路居然也堵了车，听说是前边出了车祸，一时半会儿通不了。虽然车子里有空调，但只是有气无力地象征性地往外吹气，手往上一探，并无多少凉意，而车外则更是骄阳似火。这时，邻座不时地喝一口水，竟让我觉得这是天底下最令人羡慕的享受。
浑身燠热之时，邻座从包里取出了那另一瓶水，却并没有给我，而是拧开瓶盖，倒了一些在喝得所剩不多的那瓶里面，然后把那大半瓶的水，递给我说：“太热了，一瓶水也要匀着喝，发扬上甘岭精神吧。”仿佛根本没有刚才我曾经婉拒那回事。
我接过了那瓶水，不由得分外地羞赧。邻座当然知道先前我为什么拒绝。他并没有因此不悦，仍坚持要给我水，因为他看出了我的口渴，而为了让我接受，既要消除我的疑心，又要避免让我难堪。真是难为了他的一片苦心。
这件事已过去很久了，但中年邻座的那半瓶水至今仍滋润着我的心田。古人谓防人之心不可无，于今固然需要切记，但同时，无疑更应该像那位中年邻座那样，努力地做到帮人之心不可无。否则，干渴的不只是喉咙，而是心田。
诚然，当今人们的戒心壁垒森严，帮人也不是一件容易甚至让人为难的事。但正因此，尤其需要像中年邻座那样的不抛弃不放弃。不妨说，诸如给陌生人一瓶水，于善意于爱心，唯其难度，也愈显出高度，而这恰是文明总在前行的标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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