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11年第一期浙江杂文界
钱夙伟
武汉市委常委、武汉市纪委书记车延高的诗集《向往温暖》获得第五届鲁迅文学奖，然而，2010年10月19日晚上7点获奖名单刚公布，当天夜里11点16分，就有网友发微博，翻出车的旧作《徐帆》，因此引发热议，谐音“延高”而得名的“羊羔体”不胫而走，模仿《徐帆》的“羊羔体”诗作一时斥充于网络。
“羊羔体”的特点是随意性与口水化，如这首《徐帆》，“徐帆的漂亮是纯女人的漂亮/我一直想见她，至今未了心愿/其实小时候我和她住得特近/一墙之隔/她家住在西商跑马场那边，我家/住在西商跑马场这边/后来她红了，夫唱妇随/拍了很多叫好又叫座的片子”。如果会说话，又会敲回车健，恐怕谁都能写。
却不料，车延高却对如此“羊羔体”自视甚高，他解释说，所谓“羊羔体”“采用的是一种零度抒情的白话手法”，因此自诩为“以纯现实主义的描述，纯白话的方式”的探索，而且，他还宣称，这只是他诗歌探索的方式之一。
然而，用白话写诗也算探索，实在是贻笑大方，谁不知道诗坛上早已不乏经典之作，古人的“床前明月光”，“飞流直下三千尺”自不必说，现代如张爱玲《落叶的爱》：“大的黄叶子朝下掉/慢慢地，它经过风/经过淡青的天/经过天的刀光/黄灰楼房的尘梦/下来到半路上/看得出它是要/去吻它的影子……”据说这是在一个秋冬之交，当时张爱玲天天去买菜，这首诗就是一次买菜回来所作。显而易见，同样是白话，但无论意境还是蕴含，远非《徐帆》可比，尤其是“去吻它的影子”，简直拍案叫绝。显然，问题不在于白话的形式，而是有没有诗的灵魂。
如果把“羊羔体”当作当下新诗的探索，那么也实在不用车再费力，“口水诗”泛滥，早就是当今诗坛的一道炫目的风景，而如早年间“梨花体”“鼻祖”赵丽华的这首《傻瓜灯——我坚决不能容忍》，“我坚决不能容忍／那些／在公共场所／的卫生间／大便后／不冲刷／便池／的人”，更恐怕无人可出其右，可算是“羊羔体”的封顶之作。
当然，这样的“创作”，其实又何劳“诗人”？湖南曾经有一位中专学历的网友，自称“半瓶水的开发人员”，在不到1小时的时间里，就设计了一个软件——“自动写诗机”，只要敲动键盘随便输入一些词汇，就可以得到一首自己的诗。于是他宣称：“在没有大师的年代，我们，让所谓的诗人滚开！现在，我们自己也会写诗！”
不能不说“羊羔体”是诗的悲哀。依然记得当年联欢会上，或没有如今刺激感官的劲歌热舞，但必有诗歌朗诵，每每听得人热血沸腾，而一首《周总理，你在哪里》，竟然万人传抄吟诵，如今回想起来恍如隔世！然而多少年了，我们几乎已经记不起有哪位诗人的诗作曾经给人留下过些许的印象，就如《向往温暖》尽管荣获中国文学的最高奖，而且据称并非“羊羔体”，但又有谁能吟诵其中一二？
韩寒曾经抨击现代诗人“唯一要掌握的技能就是回车。现在这批和最早那批的区别是现在这批连社会责任感都不大有了”，“‘诗人’这个称号是对自己混乱萎靡生活的一个开脱”，确实不无道理。没有对历史责任和社会理想的担当，没有对社会生活和生命现实的思考，你难道还能指望“诗是思想和激情的结晶”？
当初有人这样评述赵丽华的“梨花体”，“怎么能写出这样的歪诗呢？只有一种解释，她是不甘寂寞故意哗众取宠，这和在大街上撒尿以引起别人的关注是一个道理。”如果这不无偏激，那么，说“羊羔体”要以“零度抒情”的“探索”来标新立异，应该合乎车的本意吧。但无病呻吟又要故弄玄虚，直白就必然成了苍白，乃至被网友当成笑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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