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年前,“为了内陆钢铁保存一定数量的后备资源”,《中国科学院部委员咨询报告》建议四川攀枝花红格矿暂不开发;但20年后,围绕红格矿的开发还是储备,四川政界、商界和学界展开了激烈的争议。
记者近日获悉,就在争论尚未结束之际,一些投资者已纷纷加入到了红格矿的争夺中,其中既有中央国企比如攀钢集团,也有地方民企比如宏达集团,还有外资企业如香港上市公司恒鼎国际在攀枝花设立的四川恒鼎实业有限公司。
更为有趣的是,众多投资者对红格矿虎视眈眈的同时,一些当地小企业已经对红格矿开发数年。
记者获悉,9月中旬,以国土资源部为主的工作小组专门赶赴攀枝花对红格矿进行了调研,并与四川省老科协专家进行了座谈。此前,四川省袄科协、攀枝花市老科协一直致力于该矿的保护与开发调研。
南矿区“争夺战”
分为南矿区、北矿区的红格矿位于攀枝花市盐边县,是攀枝花—西昌地区钒钛磁铁矿四大矿区(太和、白马、攀枝花、红格)中唯一尚未大规模开发建设的矿区。
四川省地矿局学术顾问、原总工骆耀南10月23日告诉记者,与其他三大矿相比,红格矿“储量规模最大、共伴生元素最多、资源潜在价值最高”。
红格矿猛然间从“世外桃源”走向了“资本闹市”,一切肇始于北矿区的开发。
2003年,据攀枝花市老科协一份内部报告透露,“分布红格南、北矿区的采矿场已达23家,计有35个采矿点;选矿厂12家”。为了清理整顿矿业秩序,盐边县决定将南矿区作为战略资源保护区,现阶段暂不开发,北矿区成立了整合牵头企业盐边县攀西红格矿业公司——此举被认为“全面优化了矿山开发布局”。
也正是在2003年,四川龙蟒集团介入了北矿区。
攀西红格矿业公司注册资本5000万,大股东是四川龙蟒矿冶公司,占股84%,其他股东还包括盐边县国有资投资经营公司、当地矿山企业等。除了龙蟒矿冶,龙蟒集团下属还有四川龙蟒钛业股份公司、云南寻甸龙蟒磷制品公司等。其中,龙蟒钛业拟在深交所上市,但今年8月证监会“过堂”不幸没有通过审核。
攀西红格矿业公司正式从国土资源部取得北矿区保有储量16.1亿吨中的6.11993亿吨、有效期20年的新立探矿(采矿)权,时间已至2007年初,龙蟒集团为此缴纳了4553.57万元的采矿权价款——值得一提的是,国土资源部是以开采“主矿种”为铁矿、开采“矿种”为钒钛磁铁矿,审批给攀西红格矿业公司的。
看到龙蟒集团把“触角”伸向北矿区,“土生土长”的攀钢集团随即向攀枝花地方政府提出了“独家”开发南矿区的想法。
四川宏达集团不甘人后。以冶金、矿山、化工、房地产、国际贸易为主业的宏达集团,在四川可谓赫赫有名,集团董事局主席刘沧龙,亦是全国工商联副主席。去年8月宏达股份出资5100万元,与攀枝花钢城集团、盐边县国有资产投资经营公司等9家公司共同出资组建了四川钒钛资源开发公司。
针对南矿区的开发,攀枝花早先设计的“最佳方案”是由宏达集团控股,攀钢集团、恒鼎公司及其他本地民营企业共同出资组建联合矿业开发公司。攀枝花政界的一名人士告诉记者,此设想方案,却遭到了攀钢集团的“极力反对”。
“攀钢集团明确表示不控股即退出,而且向市委行文,要求参股15%的攀枝花钢城集团也必须退股,钢城集团由原攀钢集团钢城企业总公司分立改制而来”,前述政界人士说,恒鼎公司也因公司未来发展战略重点不同和未能控投,选择了退出。
“如果南矿区交由攀钢‘独家’开发,那么攀枝花‘一钢独大’的局面始终无法得到解决,也无法完成省委要求攀枝花再造2-3个‘攀钢’的任务”,攀西四大矿区中,太和矿位于凉山西昌,其他三矿都在攀枝花,该政界人士透露,攀枝花矿区和白马矿区已由攀钢集团控制和开采,攀钢集团的长期发展,资源上已有充足保证。
为了综合开发利用南矿区,四川钒钛计划总投资486亿元,“其中一期项目计划总投资223亿元,拟定2013年全部建成竣工”。在去年7月攀枝花市委、市政府给省委相关领导的一封信中,除了“恳请”协调地方与攀钢集团的关系,攀枝花还“恳请”省委、省政府帮助四川钒钛向国土资源部和国家有关部委争取以“协议方式”取得南矿区矿权。
谁的红格矿?
“我一直以为红格矿是封存的,北矿区的开采让我大吃一惊,而开采现状,是惨不忍睹。”1962年毕业于北京地质学院的骆耀南,?在攀枝花工作二十多年,“现在地方政府又要将南矿区配置出去开采,这让人越来越不能理解”。
红格矿至少共生了14种可利用元素和两类潜在元素,保有储量35.5亿吨。即便以省地矿局106地质队1989年资料推算,红格矿潜在综合利用价值也达到了约2.8万亿美元(按1989年价格计)。
据攀枝花市老科协调查,北矿区却“轻率地”以开发铁矿为名予以开采,非常不慎重,直接导致了北矿区的“大矿小开”、“拣了芝麻丢了西瓜”——在北矿区现场,每天拉矿汽车多达四五百辆,但矿区内各选厂去采矿场拉矿只有一条狭窄的道路;因没有科学规划,造成农民多次搬迁、矿区无专门供水系统、水土流失处处可见、矿石贫化率高。
在北矿区,大小选厂总计有21家,但仅等于一家大选厂的生产能力。攀枝花市老科协调查还发现,每家小选厂都配有一座尾矿库,“座座是定时炸弹”,一旦发生垮库、山洪,其险情远超出2008年9月山西临汾襄汾县发生的特别重大溃坝事故等。
为此,攀枝花老科协在内部报告中建议建立国家级战略矿产资源优化开发试验区,由国家统筹科学开发红格矿;建议国家重审北矿区已审批的开采权,“原有的采矿权人应该撤出,按规定给予合理的补偿。红格矿区的开采应该由国有特大型矿山企业承担”。
今年2月,在攀枝花老科协调查基础上,省老科协组织专家赴攀枝花市。除了骆耀南,参加的还有省政协原副主席辛文、省人大原副主任张宗源、省人大原副主任卢铁城、中科院院士刘宝珺、省发改委原副主任廖杰、省社科院学术顾问杜受祜等。
省老科协7月形成调研报告,呈交省委书记刘奇葆、省长蒋巨峰,同时抄报给了中国工程院徐匡迪院长。徐匡迪又以个人名义向李克强副总理写了报告,很快8月2日李克强就做出了批示。9月17日,国土资源部调研组在成都与省老科协的一些专家进行了座谈。
“我们并不否认非公有制经济对经济社会发展的重大影响”,骆耀南认为红格矿应该采取“政府推动、国企主导、民企参与、联合开发”的模式。座谈会上,卢铁城表示如果宏达集团真有经济实力,“应该欢迎宏达参加研发攻关,而不是新开南矿区”。
其实,从龙蟒集团介入红格矿之日起,争议与纷扰就不断。
比如致公党攀枝花市委原副主委杨实,曾参与攀枝花建设前的矿产资源配套规划,他认为龙蟒集团开发北矿区,违反了《矿产资源法》的有关规定,背离了可持续发展战略的基本原则,他的意见和建议在2004年得到了温家宝总理的3条批示。
记者调查获悉,去年6月,因攀西红格矿业公司销售低品位矿石涉及资源税问题,盐边县还专门给市地税局去函:考虑到龙蟒“整体上市工作”和情况特殊性,“我县红格钒钛磁铁矿是我国典型的低品位难处理金属矿之一”,“请贵局研究酌情处理”等。
“我是一个生性爽快的人,但当下我又能讲什么呢?”10月14日晚,宏达集团董事局副主席、总裁杨骞在电话中显得很无奈,南矿区的探矿(采矿)权如果政府批给宏达,“我马上开新闻发布会都可以,问题是宏达现在什么都没有得到啊”。
宏达集团现有2家上市公司,杨骞也是宏达股份董事、总经理。
谁的红格矿?四川钒钛股东之一攀枝花金江钛业公司人士告诉记者,“如今这个样子,谁都不好说。我们自然不会轻易退出四川钒钛,大家等吧”。龙蟒集团行政部人士则以集团高层出访澳大利亚为由,拒绝了记者的采访要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