长治平顺大云院位于长治潞城区境内的浊漳河谷地,浊漳河北岸石会村以北的山坳处。浊漳河谷地以泉闻名,大云院与河谷大多数寺庙一样,也选址在泉眼附近,方便群众活动。该地流传的“七十二股倒流水”的俗谚正记述了石会泉群中村子下方河床北岸的十几处泉眼。
寺庙创建年代为五代后晋天福三年,目前寺内五代建筑仅有正殿弥陀殿留存,其寺内西南角的天禧四年“双峰山大云院十方碑“载此殿建于后晋天福五年,即943年,仍去唐不远,特别是其较为规整的做法,可看作晚唐一系在五代的延续。
大云院既然为“院”,规模自然要大于一般村级佛堂,又有奉景这样的大师坐持,其建筑形象颇可观瞻,奉景一生足迹,北起幽州、南达南岭、止于上党,他在浊漳河谷内的建造、讲法活动,是唐末五代时期南禅北传的缩影,或许他有机会将岭南禅寺制度和幽州、忻代、岭南的建筑形象代入浊漳河谷,故形成了大云院极为超前的建筑形象。
角梁又称“阳马”,何晏《景福殿赋》:“爰有禁匾,勒分翼张。承以阳马,接以圆方”,“禁匾”,即-匾附,角梁上的短椽木,而阳马的结构、造型的选择则直接决定了角翘的气质,进而能深刻影响建筑的整体格调,故不可小觑。
大云院弥陀殿角梁仍为唐风浓烈的斜置大角梁,故角梁下垂角度较大,檐口弧度较小,整体较为平直庄严,最为值得注意的是,是这根长达两椽的角梁后尾。
大云院为典型的“歇山顶”建筑,歇山又称作“厦两头”,按宋《营造法式》:“凡厅堂若厦两头造,则两梢间用角梁转过两椽(小字注:亭榭之类转过一椽。今亦用此制为殿阁造,俗谓之曹殿,亦曰汉殿,亦曰九脊殿)。”故《营造法式》其实提出了两种歇山模式,一种叫厦两头,一种叫九脊殿,厦两头用于厅堂,角梁需转过两椽,如果用此制为殿阁造,则又可以成为九脊殿,据此还可知,殿阁歇山转角,角梁其实应该多长一架,转过两椽,“今用此制为殿阁者”,则指其角梁也可以用厅堂角梁转过两椽的办法。
按《营造法式》中殿阁与厅堂的区别,似乎从地域上理解更合适,《营造法式》中厅堂做法多来自于南方,考宋元江南厅堂,厦两头造,角梁如保国寺,基本全部转过两椽,而北地宋以来殿阁,至少宋官体系内,由于丁栿上系头栿的普遍使用,殿阁角梁皆大多仅长一架,转过一椽皆可,但若上溯到唐代,则大型歇山殿阁两山基本均收一间,梢间宽若以220分°上下为记,则角梁毫不意外的也均需要转过两椽。如此一来,角梁转过一椽或两椽,从时代上理解则更为合适,南方厅堂滞古,角梁均转过两椽而后尾扣搭平槫,北方由于山架、系头栿的出现,山面完成了从收一间到收半间的转变,角梁均仅需要转过一椽,而转过两椽的“九脊殿”,则可看作为江南滞古做法对北地殿阁的反哺。
再回到大云院弥陀殿,其角梁后尾绵长,转过两椽直接搭在上平槫上,虽然配置了山架,但收山仍较大,大于半间而接近于一整间,这种做法可以与如独乐寺观音阁、华严寺薄伽教藏殿这种晚唐以来的唐、辽式大型歇山建筑相印证,大云院弥陀殿角梁转过两椽,是唐以来大型歇山建筑转角做法的真实反映,大云院弥陀殿虽规模较小,面阔仅三间,但其做法与浊漳河流域五代以来小型佛堂截然不同,而与唐代“角梁转过两椽”的大型歇山做法紧密相连,这在河谷、乃至整个长治地区,都是不多见的。弥陀殿的角梁转过两椽,搭在大角梁之上,对建筑外观的直接影响是翼角更加平缓,檐口曲线更加温和而庄严,屋顶如伞盖一样,掩蔽着庄严的建筑本体。
大云院次间补间铺作并没有坐于次间正中,而是要更加紧挨转角,虽然外面看着比较奇特,但只要进去端详,一切便恍然大悟,其次间补间后尾与独乐寺山门、崇明寺中佛殿一样,共同与转角铺作后尾承托平槫节点的重量,促成这种做法的原因可能是这类建筑虽然结构上等同或接近于殿阁,或者是简化殿阁,但由于柱网配置原因,始终未能用递角梁来承托平槫交点的重量,不得已只能用补间后尾来辅助承担平槫交点的重量。
但大云院还有一个非常神奇的转角后尾,即罕见的五代“内外对施下昂,大云院本身铺作以五铺作双抄为主,仅在角华栱头跳上施华头子,再于二跳位施下昂,下昂后尾伸至转角里跳、次间补间后尾在下平槫之下的共同节点,并承托下平槫交点,而从转角后尾之下,又有一个里跳下昂,其后尾斜向上抵在角昂下皮,昂尖斜向内悬挑平槫节点,这样转角里跳下昂即与角昂保持了互相抵牾、互相借力的巧妙平衡关系,平槫交点的荷载先传至角昂后尾,角昂后尾的力则通过里跳下昂后尾抬起里跳下昂挑斡,里跳下昂则将这种下沉的重量转变为上抬平槫的力,从而消解角部下沉的重量,可谓十分巧妙。
驼峰本是叠枓抬梁下的一种抬高梁架高度的木刻垫块,大云院的驼峰除了常见的梯形、还有内凹分瓣型,浊漳河系卷草型等等,可谓集早期驼峰之大成,除此之外,大云院还善用翼形栱,不仅在外檐补间令栱位置用翼形栱,还在各处驼峰之上与斗栱组合使用了大量有如新月形的翼形栱,令人瞩目。
大云院弥陀殿虽历经千年风霜,但仍保留了极为珍贵的五代建筑做法,此外,殿内还有国内唯一的,还留存在寺庙殿堂之上的五代壁画,描摹极佳,等待着您去探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