记得那时候,地球像是要烧着似的,火辣的太阳烘烤着大地,粮站一棵树都没有,两边的排房墙上还残留着白底红字的语录。
在檐下,站着满脸大汗等着交公粮的陌生的叔叔伯伯,手里拿着草帽,一边扇着,一边埋怨,在这种天,其实屋檐下和太阳底下没什么两样,只不过心里觉得好受些。
虽然收成不错,但脸上好像没有看到喜悦,每到交公粮的时候,总是要看粮站那些人的脸色。
交完粮的每个人拿着收条,推着平车,收好自己的绳子,有些小孩跟着爸爸后面,总希望爸爸能为他买根棒冰,但总是失望。
因为那时交粮是没有钱的,一般能花五分钱买碗冰水喝就不错了。
粮站工作人员一边神气的叼着大前门香烟,一边拨拉着算盘,一把木椅子坐在磅秤旁,椅子边立着把特大油布太阳伞。来交粮的人一般还都要拍拍他们的马屁,他说好就好,他说不好就要你退回去晒个两三天再来,那可就麻烦了。
虽然天很热,但总想跟爸爸出来看看,其实也是想到这来吃吃棒冰或冰水什么的。
说白了,那时,农村什么都没有,吃个冰棒喝个汽水都很奢侈。
快点快点,我们快下班吃饭了。
工作人员一边叫着,一边擦着汗,爸爸把袋搬好,来不及擦汗,先给工作人员递了根烟,那工作人员一边打着哈哈,顺手接过香烟放在磅秤上的账本边,那里已经放了不少香烟了,不过放得还算整齐。
这时工作人员一边拿着个好似尖刀又似刺刀的东西往袋里刺进去,因为那刺刀中间有个槽,拉出来时,槽里带出了些麦子,熟练的往手里倒了出来,拿几颗塞到嘴里,咯吱咯吱的咬咬。
那时我不懂他们为什么这么做,也不关心这些,只有爸爸才认真的看着,因为他不希望退回去。
好了好了,搬下去吧,工作人员一边把咬过的麦子朝磅秤边的地下吐出去,一边朝爸爸说着。
爸爸把袋子一袋袋的往粮仓里搬,粮仓的入口在两头,要上个五六米高的台阶,搬上去后,打开袋口,往下倒,完了把袋收好,从上面飞快的小跑下来,顺手把袋给我接着,让我挂在平车的角上,他再把另一袋搬上去,几趟下来衣服没有一点干的地方了。
不过今天总算是顺利的,没有被退回去就很好了,爸爸谢了又谢,工作人员开好收据,爸爸仔细收好,我跟在爸爸后面,脑子里一大堆迷惑,怎么交粮都拿不到钱?为什么要交给他们?自己的东西怎么就不能卖钱呢?一面想着,一面还记着爸爸该给我买些吃的了,不过,爸爸好像并没有那意思,一个劲的推着他的车往外走。
这时,爸爸说了,你饿了吧,爸爸给你买点吃的吧,我说,饿到是不饿,到是有些渴,其实我知道,就是饿了,爸爸也不可能给我买饭啊什么的吃,因为爸爸口袋里几乎没有什么钱,如果能有根棒冰吃吃,就心满意足了。
走出粮站,在门口一般这时有卖棒冰的,爸爸给我买了根五分钱的绿豆棒冰,他自己用两分钱买一小半碗冰水吃,我想我跟来的目的也就是这些,那感觉,那心情,到现在都没法形容。
看看日头,已经是正午了,爸爸推着车子,我坐在上面,虽然太阳依然火辣,但我的心情却很好,爸爸的草帽跟着步伐一晃一晃的,汗还在往下淌。
看着儿子那幸福样,我估计他的心情应该也不错,我是这么认为的。
如今再也不用交公粮了,种麦子还有补贴,但是还是会经常想起我小时候交公粮的事!